陈乐辉，一名飞哥，江西人，多年物理竞赛培训经验之有，转于湖州中学，任物理老师兼班主任。虽身不高，然思想超也。超然者，似皆不拘小节哉；又长戴耳机，手抱平板，似游玩，实则浸于物竞也。其授课之风常常受两极之评价，或坠入爱河，或恨之入骨。憨厚，癫狂，智慧，迟钝，矛盾之特点集于一身。一口方言，他凭一己之力，培养出一批优秀物竞门生。四海之内无人晓其名，然正是如此一位良师，打动了八千弟子（八千：虚指很多），予动心之，遂为之属乐辉志。

虽为班主任，然乐辉全无班主任之威严，于学生似打成一片。一夜，白蚁爆发于走廊，两侧二十有余飞舞于窗户玻璃间。那天陈主任穿的是粉红色的衬衫，欲于后门突袭学生的自修情况，然后门上面有几只白蚁，其翅膀之大，不知几十毫厘也。 陈先生不料惧怕于飞虫，只闻后门把手响动半刻，主任走前门，似乎镇定自若。

遂下课，一人出于调侃，竟放任白蚁入书室。其流窜于教室，飞旋于学生课本作业之间，引发极大恐慌。众人望向主任，见一白蚁盘旋黑板；适乐辉攻物竞之起劲，未曾想白蚁突然就飞他身上，他惧而弹起，奋力掸其臂。佯装无事发生，主任顺势去下面巡视了两个座位，不动声色，回去继续做物竞。已而隔壁起哄，想必进了白蚁，陈主任怒然去而巡视。只听得一开门声，走廊里一类粉红火箭状物以第一宇宙速度飞出去，正朝办公室方向。 许久，乐辉归，怡然若神人（确信）。众人笑焉，却以之内心惧怕而强大的冷静赞之。

乐辉之不务正业不仅于此。就监考而言，鉴于他初至湖城，没有监考之经验，也闹了笑话。开考时间已过，主任毫无反应，泰然自若。或问之，曰：“时间到了，当然可以开始写哈。”同理，试已结，亦无响应，众人惶惶而不敢交卷。

未曾想他并没有吸取监考教训，再次任职，全程带着耳机，好似旁边是自己家而不是考生之课桌。手握试卷，乐辉摘左耳机；发到一半，摘了右耳机。已发尽，一考生描述道：“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，没事戴上左耳机，复摘却。”考终之际，乐辉复抱平板，隔世界于己外；效仿庄周，逍遥于考场。不出所料，考生复得解题三分钟余，此皆乐辉之功劳哉！

或云：“陈主任的消息都是清朝的。”予问其何出此言，才知：始当班主任后，陈主任从未尽到过当主任之义务，所有消息都得隔壁班之主任林先生说。每有学校之要事，该说之时，问之，或不知，或云静待学校通知；及言，众人早已将之抛之脑后。

网络更甚，在钉钉群里发的所有消息，陈主任皆从隔壁班复制粘贴。某周四，林先生在家长群说道：翌日会有家长会。次日乐辉见之，不假思索，复制粘贴，云：“翌日会有家长会。”家长问于群，曰：“不是周五开家长会耶？”

“哦，错了，是今日哈。”

他的回答里都带“哈”结尾。我们一直以为这仅为他口头禅之一，哪知他直接做正式用语，令人嗟叹。

至于在钉钉里面跟他私聊，只非不得不回者，皆已读而不回。纵使要回，也非回之以一般人思路。有某学生为例。

「陈老师，我家孩子在班里的表现怎么样？（已读）」

「还算正常。」

众所周知，鲁迅虽不曾言，然予以为——还算正常，此话中似乎确凿有话。但若对象为陈先生，那就是一句正常的废话。

乐辉受学生爱戴，一如一次雨中活动课。照例活动课是不准在雨中上的，学生却不知道，林先生把所有奔出去的人都唤来。适高三体检，占用教室，更换书室之际，预备铃响也。林先生带了隔壁班去看新教室之所，陈先生也进了教室。“外面下雨了，我们就不去了哈。”可是隔壁教室已空，或曰：“隔壁班都去上课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呀……”乐辉信以为真：“那就走哈。”闻此言，全班人泄洪了一般冲出去，留教室者，六七余也。

事情当然被林主任发现了。然而罚不责众，他怒而不能言，无奈之际，拍下照片。却不知陈先生作何感受。此后，所有学校里安排的事情，只让林老师转告，不再跟乐辉讲了。

陈乐辉者，非够格之班主任也，但实充满魅力的物竞教练也。他喜欢物理，无可非议；但他试图让大家与其共爱物理。他有自己的学习节奏，亦无过矣；但他试图让众人跟着他的节奏飞舞。整整四分之三个时辰，他都在尽力阐释物理之美，展现不定积分的玄妙，牛顿爬上巨人肩膀之梯子之形状，麦克斯韦方程组的简洁，或让人产生与物理恋爱的错觉；然而，课后习题使你幡然醒悟，原来他是给你下了药。当你醒悟时，晚矣，物竞早囚了你，越想逃，栓得越紧。退出物理竞赛，才是割断与物竞捆绑的尖刀。却无奈于就算是“正常”的高考物理课，陈老师亦植入物竞知识也！故门生曰：“该写物理竞赛的时候写不进去，该放暑假的时候学物理竞赛，该睡觉的时候学物理竞赛，该写暑假作业的时候学物理竞赛，该准备分班考的时候学物理竞赛，该学课程的时候学物理竞赛，该考物理竞赛的时候满脑子艺术。”此话不假也。

众门生上奏：“物理竞赛，自我虐待。”

陈乐辉，非够格之物竞教练也，然实为一废寝忘食的物理爱好者也。即便再多割裂于世，再多不解于人，他未尝妥协。他真正吸引了那些跟他一样的、悟出物理美学者，与之畅然交流于物理之上。其门生调侃竞赛之苦，实则伐竹取道于物理之雾，披荆斩棘。却此一点热爱，此一点活泼，课堂上下不无笑声，师生关系和谐融洽，映照着物竞之大山，似乎也不再那么陡峭了。有门生嗟叹：“只可惜他偏偏为吾之物理老师……”

截至本文稿截稿之日，乐辉先生正于家中平静地醒来，一如既往。多种阴阳差错造就了这样一个人，也在湖城造就了这物理佳话，物理传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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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家 2024.8.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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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08-25